圣道霸强2025年11月21-23日，第八届世界教育前沿论坛在福州隆重举行。本次论坛围绕主题“AI与教育：超越什么？关注什么”展开讨论，海内外专家学者、教育组织负责人、校长、教师、学生等300多位代表参会，300多万观众线上观看。

　　本次论坛由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德旺基础教育研究院联合主办，香港大学教育政策研究中心、福建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苏州大学新教师基金共同承办，由福州市教育局、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田家炳基金会共同支持。

　　Sobhi Tawil，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未来学习与创新部主任

　　女士们、先生们！我很荣幸参与到此次世界教育前沿论坛。让我在此向主办方致以诚挚的感谢，特别是程介明教授。他是我有幸结识多年、相聚盛欢的朋友。我很遗憾不能到福州参与本次盛会，但我们共处于这样一个重要的时代，一个深刻变革的时代。

　　人工智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其对教育系统和社会系统的影响不再停留在理论层面。它对教育的影响是快速且清晰可见的。人工智能正在重塑我们对学习的基本认知框架。所以在今天的演讲中，我想分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这一变革时刻的观点。近期，我们发布了一份论文集，其深入探讨了人工智能对教育领域的颠覆性影响所引发的哲学思辨、伦理困境与教学变革。这些内容都体现在文章的标题且被收录在我们的论文集《人工智能与教育未来：变革、困境与方向》。通过汇聚全球思想家、教育领袖与变革者的多元视角，该文集旨在挑战固有认知、揭示深层矛盾，为实现人机协同创造、协同教学、共同学习的公平愿景提供大胆构想。我的演讲也将围绕此论文集副标题所提及的三个方面展开。

　　第一部分是“变革”。这有关人工智能如何在更大范围内重塑课堂和学习环境，也将揭示我们的教育体系在脆弱性与韧性方面的状况。第二部分是“困境”。这实际上关乎当下教育工作者、家长以及政策制定者的一些艰难抉择，是世界上的每个地区、每个国家、每个背景都要面临的问题。最后我将提到“方向”。这是关于我们如何协作以确保人工智能服务于人类发展，并为教师提供支持，同时帮助我们重新思考并塑造教育的未来。

　　首先，我将论述“变革”这一方面的内容。在此，历史回顾是必要的。许多人认为全球发展是以一系列全球性变革为标志的。自2020年以来，联合国一直呼吁关注多重危机以及全球发展问题。这确实是一场全球性社会、技术危机的汇聚。2021年，联合国秘书长将这一时刻，即这一全球发展进程中的变革时刻，描述为一个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要么彻底崩溃，要么继续沿着不可持续的道路前行，要么实现突破。这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行为方式，包括我们获取知识、学习和教育的方式。在此几年之后，联合国社会发展研究所（UNRISD）提到了一场生态社会危机。其中，不平等现象和危机相互强化且不断加剧，从而导致极端差距、脆弱性和可持续性问题。

　　自2020年以来，全球已经出现了多次重大变革事件，或至少是我们对多次变革的认识。显然，新冠疫情就是最大的变革。在2020年年初，全球各地教育机构的突然关闭引发了教育变革。通过图示，我们可以得知，在学校和大学全面停课的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全球约有16亿名学习者受到影响。全球90%的学生群体都受到了这些停课措施的影响。2021年，在这一全球发展危机的背景下，即新冠疫情危机背景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委员会发布了关于“教育的未来”的报告《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这份报告提出了关于一种不同的教育的可能性。这是一种有助于塑造更具包容性、可持续的未来的教育。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工作自1945 年成立以来就遵循这样的理念，相信你们很多人可能对此有所了解。那就是实现公平、尊重人类尊严、促进文化多样性以及维护共同的人类价值观。这些观念正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工作宗旨和使命所依托的基础。这项关于“未来的教育”的报告《共同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其核心观点是人类处于失衡状态。我们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处于失衡状态，即人际关系失衡。我们与地球、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处于失衡状态，即人与自然的关系失衡。我们与科技的关系也处于失衡状态，即人机关系失衡。此外，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始于2022年年底。在2023年初，相关工具和系统已经向公众开放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为我所提到的第三种关系，即人机关系，带来了新的紧迫性。这一情况发生在，人工智能的能力呈指数级增长的当下。人工智能正被广泛应用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个人生活、社会生活、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其应用的速度之快使得相关政策、策略以及我们用于缓解和整合的手段都受到了挑战。

　　回顾人类历史，我们会发现，在一些关键时刻我们都经历了重大的技术变革，而这些变革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与知识的关系。其中，文字的出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以及书面文字和文本知识的出现伴随着文明的诞生和印刷机的发明。这无论是在中国还是西欧都标志着基于文字的知识和文化开始得到广泛传播。大约25年前，互联网的兴起极大地拓宽了信息获取的渠道，为人类交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互联网缩短了人际关系的时间和空间距离。自2023年以来，生成式人工智能已然成为新一轮技术变革中的佼佼者，而这一技术的出现确实标志着教育领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人工智能并非新生事物，其在教育领域的应用也不是新鲜事。但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出现，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已经公开发布的ChatGPT4及其后续的模型和工具，都涉及认知功能、推理能力、创作能力、翻译能力和总结能力等那些我们曾经认为人类独有的能力。所以，如今人工智能和生成式人工智能促使我们重新思考“智能”的概念。智能的定义是什么？人工智能对人类意味着什么？人工智能对学习、教学和认知意味着什么？

　　我认为，有必要强调生成式人工智能与以往各类技术相比所具有的独特之处。首先，就内容而言，早期的技术只是对已有的内容进行整理和呈现，这些内容还是由人类作者创作的。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技术首次能够创造、生成内容，即新的文本、新的图像、新的视频。同时，这些内容都基于现有的人类产出的数字化语料库，并且其中越来越多的内容是由人工智能自身创造的。所以，人工智能不仅是一个被动的工具，而是一个行动者、合作者、参与者。人工智能可以参与到对话当中，与我们交流，并对我们作出反应。因此，用户关系发生了显著改变，变得越来越人性化，以至于很容易与我们所理解的人际交往关系相混淆。人工智能也有一定自主性，它如今能够脱离人类的决策自行运作。许多人认为，鉴于这些特性，我们正处于一个关键转折点，其涵盖社会系统，包括教育领域。显而易见的是，人工智能的能力在过去几年里呈指数级增长，其速度十分惊人且已经赶上了人类的能力水平，并在越来越多的人类认知领域超越人类。我们一起来看这张时间截止至2023年的图表，其显示这些能力的提升速度不断提高，人工智能的能力在短短几年内就实现了惊人的飞跃。一些原本需要人类花费数十年才能掌握的基准水平，人工智能在短短几年内就已达到。到2023年，我们看到，这些人工智能模型不仅能够达到人类的基准水平，而且在某些方面已经显著超越了这些水平，特别是在以下几个方面：高阶推理能力，数学思维，以及结合语言、图像和逻辑的多模态任务。所以，这是一个意义深远的时刻。我们正步入一个认知能力得以展现的全新世界。曾经被认为是人类独有的能力如今已被机器轻易地超越了。近期，生成式人工智能发展所引发的问题，从根本上触及了我们所提到的“智能的本质”这一议题，进而也涉及到我们作为人类的独特之处以及人类的意义。因此，这一人工智能发展的关键时刻确实正在颠覆长期以来在知识学习和教育领域形成的既定观念和做法。

　　当我们提及教育中的人工智能时，我们看到的是它的潜力。但教育中的人工智能具有两面性。如果我们用冰山来比喻，人们很容易只关注到水面之上的部分，也就是冰山一角，即那些可见的潜力、可见的承诺、存在的重要机遇。这些也是我们必须抓住的。但同时存在不那么显眼的、更深层的风险，以及需要我们关注的系统性挑战在水平面之下。正如幻灯片显示的，我们看到了隐私和数据保护的风险。因为人工智能系统收集并处理海量的个人信息，这存在监控和分析的风险。尤其当涉及商业系统时，它们追踪着学习者的行为。我们看到了环境的影响，这源于数据中心和大语言模型训练的巨大的能源需求。我们也看到了错误信息泛滥的浪潮。有害的，有时甚至是暴力的内容正越来越多地由人工智能大规模生成。更具体地说，在教育领域，这显然存在对学习诚信的挑战，例如作弊、剽窃，以及对削弱学生批判性思维、助长学习者认知卸载的担忧。学习者越来越依赖机器，而不是发展思考的能力、分析的能力、理解的能力以及形成独立判断的能力。

　　因此，存在一系列广泛的我们必须警惕的风险。我们仅列举其中几点。仅仅是强大的人工智能模型的快速部署，就伴随着巨大的环境上的代价。在2024年，数据中心大约消耗了全球总用电量的1.5%，并且这一需求正在迅速增长。国际能源署预测，到2030年，这些数据中心使用的电力可能会翻一番以上，达到全球电力消耗的3%，就如您在右侧看到的。这仅为了让大家有个概念。在2024年，美利坚合众国数据中心的耗电量，超过了巴基斯坦全国一年的总用电量。这只是为了提醒我们需要警惕、理解，并意识到环境成本。此外，还涉及投资问题。我们应如何平衡对人类智力的投资与对人工智能的投资。我们看到，去年有超过3000亿美元投入到了人工智能领域，预计在今年，即2025年，将达到5000亿美元。为了让大家有个概念，这5000亿美元用于训练人工智能模型，投资于人工智能能力。然而，我们每年需要大约1000亿美元才能弥补教育资金的缺口，解决教师短缺问题，并确保失学的儿童和青少年或是未受教育者能够获得教育。因此，教育每年需要1000亿美元，但人工智能却投入了5000亿美元。此外，还存在着重要的有关于人工智能使用的心理健康风险问题，尤其是在年轻人和青少年中使用人工智能伴侣所带来的新兴风险。其可能导致对非人实体的情感依赖，甚至可能导致偏爱与人工智能互动胜过人际关系，进而损害到健全社交技能的发展。最近一项调查显示，在极端情况下发现，超过70%的青少年曾使用过人工智能伴侣。其中一半的青少年经常使用它们，甚至有三分之一的人转而向它们寻求关系以及社交互动。我们已经看到一些极端案例，甚至有案例被媒体广泛报道。例如，一名14岁的少年与聊天机器人产生情感联系以及依赖。他将自己的决策力以及做出独立判断的能力外包，这最终导致了他的自杀。因此，这些都是我们需要意识到的主要问题和风险，但这也是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时刻。

　　我将进入第三部分，也是最后一部分，阐述关于未来的“方向”。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我们呼吁采取一种“以人为本”的人工智能教育方针。如果变革创造了紧迫感，困境帮助我们理解复杂性，那么方向则为我们指明前进的道路。我们已制定了一套，我们称之为“以人为本”的原则，用于指导教育中人工智能的使用。其确保并强调一个关键信息，即人工智能不决定教育的未来，决定权在我们手中。技术或许是新的，但引导其使用，并将其与人类尊严、公平以及教育的大众目的对齐的责任仍在我们肩上。这里有一系列原则，从聚焦学习者、赋能教师到更新教学法与评估的可能性。我们还探讨了，在这样一个新的环境下，我们认为教师所需的一些基本能力。这些能力与保护人的主体性有关。它们涉及培养教师、学生和研究人员在人工智能增强的世界中所需的知识、技能、价值观以及态度。因此，主体性关乎坚持对决策的控制，而非将控制权让渡给机器。具备人工智能素养和能力关乎伦理和价值观，做出基于伦理的决策，我们行使伦理主体性的能力，并且我们可以围绕作弊、剽窃，及其引发的伦理困境举例。具备人工智能素养也意味着批判性地理解并共同创造这些系统和工具，理解并批判性地将这些工具应用于教与学中，并最终具备人工智能素养。这也意味着能够共同创作，并终身使用人工智能。因为这些技术正在飞速发展。就在去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两套《人工智能能力框架》。一套针对教师，一套针对学生。教师的框架围绕五个能力维度构建并设定了不同的进阶水平。在左侧您可以看到能力的维度，以人为本的思维模式、对人工智能伦理的理解，以及更技术性的人工智能基础与应用。或许更重要的是对于教与学而言的人工智能教学法，使用人工智能辅助教学，人工智能教学法整合与促进教学变革。最后是人工智能在专业发展中的应用。

　　但我想以评估性的问题以及评估变革作为结尾。我们相信，这是未来教育的一个战略性切入点。生成式人工智能有潜力变革评估。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兴起，确实给了我们一个独特的机会来重新思考我们如何评估学习。因为评估是整个系统的锚点。当评估改变时，一切都会改变——课程改变、教学方法改变、学生动机改变、课堂互动改变。因此，如果我们希望引导学习者从浅层的内容学习转向深层的学习。如果我们追求深层学习、更丰富的思维、更多的创造力，以及更多的人类主体性，那么我们必须从变革、从我们验证学习的方式开始。这将变革教学法。我们知道为何我们的评估系统——考试、测验、小测甚至论文和项目工作都有其局限性，并且它们越来越与当今世界优质、公平、相关性、有意义的学习目标不相匹配。因此，如果我们真的想从浅层学习走向深层学习，就有机会重新思考那些已变得过时的事物，即我们评估、衡量和验证学习的方式。我想留给各位两点思考，因为评估最终关乎教育的目的和缘由，即我们重视何种学习。一旦我们对此清晰，那么生成式人工智能这个决定性的时刻就不再是一次邀请，而是我们必须重新审视教育目的这一终极问题以及我们所重视的学习内容的必要义务，然后我们就能重新思考如何验证这种学习。因此，这是关于能力的问题，我们重视并希望培养哪些能力。这些选择塑造着学习者的志向、教师的工作和我们社会的未来。如果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够越来越多地执行诸多认知任务，那么教育的真正目的就变得更加清晰，即培养人类的理解力、人际关系和人类责任感。

　　非常感谢各位的聆听，非常荣幸能在世界教育前沿论坛上与各位分享这些思考。当然还有很多需要向各位的经验、创新和见解学习的地方。非常感谢！

　　（本文根据作者在第八届世界教育前沿论坛的主旨发言整理。）返回搜狐，查看更多